100分的郭姓女孩名字三个字(100分的郭姓女孩名字虎年)

帝都的雪下了一夜。

南朝地处汝河以南,气候湿润温暖,极少落雪,这是十几年来唯一的一场雪,宫里面为了应景,硬是用正红的锦缎裁成了梅花的样子,贴满了御花园里的每一棵树。

倒也算是胜景。

可惜母妃再也看不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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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是北朝人,西陵氏的旁支,当年南北朝议和的时候,以联姻宗女的身份,嫁给我父皇的。

父皇不喜欢她,倒不是母妃不美,而是父皇一直畏惧北方逐渐强大起来的西陵氏

在我有记忆的时候,每次北朝在牧草枯黄的时候南下打草谷之后,父皇总是喝的醉醺醺的,进母妃的寝殿。

随后母妃惨烈的尖叫声,就会传遍整个后宫。

宫中没有人同情她,妃嫔们都说,这个被西陵氏当弃子一样丢在深宫的蛮女,罪有应得。

我不明白。

同样是女子,只因为血脉不同,她们就对母妃如此刻薄。

每次父皇进母妃寝殿的时候,母妃身边的贴身婢女王杏就会死死地捂住我的耳朵,翻来覆去的告诉我,“鹤郎,别听,别听。”

其实不听我也知道,因为第二天皇后娘娘总是会让衣不蔽体浑身被打到青紫的母妃,罚跪在明华殿门口,一直跪到太阳落山。

那里是中宫住所,后宫妃嫔每日请安都路过的地方,与其说是惩罚,不如说是一种图穷匕见的羞辱。

所以哪怕我同样在宫中被其他的皇子殴打,我也从不做声,也不还手。

我不想给母妃惹麻烦。

哪怕我已经悄悄习了很多年的武,也在母妃的教导下,认了不少的字。

当然,以我的身份,是不会有人刻意来教导我学习的,每次皇子们在演武场上刀光剑影,我都只能缩在角落里看着,恨不得把自己当成个透明人,偶尔上场,也甚少还手,多半是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回去。

虽然我比兄长和弟弟们都强。

因为母妃在西陵一族里也是可有可无的透明人,临出嫁到南朝的时候,她狠了狠心,做出了这辈子最逾越的事情。

她偷走了西陵氏一族的武功秘籍。

在我六岁的一天,午后刚刚习完字,母亲就把秘籍给了我,她说。

“娘不求你成为绝世高手,只求你有自保之力。”

在我十三岁的时候,北朝人再度南下打草谷,劫掠了好几个汝北重镇。

母妃听说了之后,立刻把我交给王杏姐姐,“把鹤郎带到旁边的冷宫里,藏起来,快。”

随后她像是预知到了什么一样,含泪拥抱了我一下,弯腰看着我的脸,语调急促,“第一,永远不要去北朝投奔西陵氏,你娘就是被西陵氏当做棋子摆布了一辈子,不要重蹈覆辙。”

“第二,记住,世上女子大多不易,你长大了之后,能对她们好一些,就对她们好一些!”

还没等我回答,母妃就重重的推走了王杏,“快走,带鹤郎走!”

我被王杏姐姐扯到冷宫。

前后脚的功夫,父皇就带着鞭子进了母妃的寝殿。

饶是王杏姐姐捂住我的耳朵,我也听到了女子凄厉的哀嚎声随着夜风穿得很远。

“鹤凌殿下,别去,别去,娘娘传你武功教你认字,只是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!”王杏姐姐死死地抱着我,不让我去冲撞皇帝

天亮的时候,皇帝终于走了,我和王杏姐姐跌跌撞撞的回到寝殿。

母妃躺在冰冷的地上,赤身裸体,浑身上下都是鞭痕,她听到有人来了,眼皮动了动,睁开了充血的眼眶,伸手死死地拉住了我。

“鹤郎!你记住母妃的话,一定记住母妃的话!”

说完,她就松开了抓住我的手,咽了气。

母妃是个很喜欢雪的人,她曾经跟我说过,龙陌原上,冬天会下很大的雪,把枯黄的牧草都覆盖住。

“下雪的时候,草原会变成冰原。”

只是她这一生,注定再也回不到她的家乡了。

母妃死后被草草的下葬,而王杏姐姐也被调到别的宫里去做活,只是偶尔会过来给我送一些宫里主子们吃的糕点。

每次我狼吞虎咽这些精美糕点的时候,我都在想一件事。

明明我是一个皇子,身上流着这个世上最强大两个国家的皇族的血,为什么要像一条狗一样活着?

想的多了,逃跑的念头就愈发强烈。

那日宫里似是要办什么喜事,张灯结彩不说,宫门守卫也被抽调走不少,我偷了身小太监的衣服,又盗走了某个受宠曾经羞辱过我母亲的嫔妃的几件金簪,还拿了御膳房的两个带肉胡饼,给王杏姐姐写了个字条,打算悄悄溜出宫。

等我出了宫,拿偷来的金簪买个小院子,白天出去教书,晚上悄悄习武,王杏姐姐说过,哪怕是帝都,百姓识字率也不高,以我的读书水平,教个把孩子不成问题,等我长大了,武功大成,我就回来杀掉那个把我母妃凌辱致死的男人。

最后看了一眼皇宫,我假装采买的太监,溜出了宫门,往牙行赶去,先租个院子,找个住处,现在王杏姐姐应当看到了字条,等我安顿下来了,她年满二十五岁出宫,就可以过来投奔我了。

我的母妃因为不受宠,连她陪嫁过来的婢女都借故调离了,只有王杏姐姐,虽然是内务府随机分配过来的奴婢,却一直对我们母子不离不弃,很是照顾……

我正盘算着以后多赚点钱,到时候给王杏姐姐置办田地铺子,再嫁个好人家,让她也当个正头娘子,享受几年清福。

结果刚刚走到小巷子里,身后一个悠扬的女声就响了起来,“这位公公,你要去哪儿?”

我一扭头,看到一个眉眼有几分凌厉之色的美貌少女,她约摸十三四岁的样子,身穿着石榴裙并窄袖白衫子,那裙子颜色极烈,衬得她越发如瑶台玉树。

“回主儿的话,宫里头要举办大典,奴才去西市采买东西。”我慌慌张张的低下头不敢乱瞟,只求能过了眼前这关。

“胡扯!你去的方向都不是西市!”那女孩眉毛一挑,嘴里便是一声呵斥。

我咬牙低声说,“姐姐,得罪了。”

随后对她迅速出手,试图打晕她逃生。

没想到那女孩见我出手,不慌不忙的微微一笑,眉眼间尽是睥睨之态,抽出腰间软剑与我对打,挑衅的笑,“和我对打,你找死么。”

随着拆了我两招,她脸上突然出现了厌恶的神色,“这是西陵一族的武艺,你是北朝人?”

我心下大惊失色,这女孩是什么人,出招迅捷如风不说,内力还气息悠长远远胜于我,而且,她,她,怎么就看出了我的武功来自北朝皇族?

我咬牙转身就逃,却露了破绽,被她一剑砍在左腿上,血流不止。

她提着剑挑起我肩上的包袱,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,开口问我,“你到底是谁?假扮宫里的奴才有何用意?是单纯的偷东西?还是与北朝有秘密来往?!说!不说就杀了你!”

我别过脸去,不愿吭声,我好歹也是习武多年,贸然输给一个同龄人,又被她威胁,脸上挂不太住。

她见我不答,竟毫不犹豫地举起长剑,果断斩下。

看到她这个动作,吓得我一激灵,一闭眼,只觉得今日就要去地下陪母妃了。

“小姐不要!”

另一个声音响起,随后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急匆匆跑过来,后来的女孩同样穿着红色裙子,衣料却是奴婢常用的葛布,她脸上挂着汗,气息微喘,“小姐,这是宫里的九皇子,他母妃是北朝人。”

“我刚把他砍了,你这马后炮就来了。”那女孩放下剑,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,在我腿上伤口处洒了洒,然后问身边的婢女,“九皇子?说说看。”

“九皇子名叫赵鹤凌,他母妃不太受宠,半月前在宫中暴毙。”那红衣婢女看了我一眼,悄悄的对她家小姐说,“说是暴毙,其实是北朝半个月前,打草谷打的太凶,皇帝心里觉得憋屈,喝了点酒发疯,把那妃子用鞭子生生抽死了。”

“哦。懂了。这狗皇帝真是一等一的孬种,打输了就虐待妃嫔,没出息的杂碎。”那女孩一边说着大逆不道的话,一边随便给我腿上上了绷带缠了缠,然后冲着我问,“喂,宫里人虐待你,所以你想逃走?”

我低着头不说话,心里想着如何逃跑,那女孩反而对我笑了,“看你这样子,确实是想逃跑,喂,赵九,逃跑不如反杀,我们做个交易如何。”

“我不做!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!你们没有一个是好东西!还有,我不叫赵九!”我忍无可忍,咬着牙恶狠狠的盯着女孩。

“这宫里消失个把不受宠的皇子,对于我来说,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……”那女孩闻言仔细打量着我,像是打量一个死人,然后扭头看向婢女,“不如,把他在帝都的小巷子里杀了吧,反正也没别人经过。”

我听她如此说,心里又紧张又害怕,牙齿都开始打战,“什么……什么交易?”

“到时候你就知道了。”那女孩见我答应了,便自顾自的收回了出鞘的长剑,对我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,“自我介绍一下,我叫郭蕴,郭家未来的家主,旁边是我的贴身婢女,你叫她骊珠就可以了。”

我眨巴了一下眼睛,终于搞清楚状况了,之前在宫里偷听到,郭家以武传家,永远活跃在抗击蛮人的第一线。本代郭家家主是四朝老臣的郭宁,只可惜郭宁的儿子儿媳都在抗击蛮人的战场上双双战死,想必眼前这一位,就是郭宁的掌上明珠,郭氏嫡系唯一的遗孤,郭蕴郭小姐。

今天我撞到她手里,也是算我倒霉。

“哦,你可能不知道,这次宫里那么热闹,就是因为皇帝要给我赐婚呢。”看着我略带警惕的神色,郭蕴畅快的笑了,“没想到我刚一踏进内城,就让我抓了条大鱼啊。”

我被骊珠带下去换了身衣服,躲在郭蕴进宫的马车里,又偷偷溜回了宫。

早知道是这个结局,我就不出去了,白折腾一趟不说,腿上还挨了一下。

太亏了。

王杏姐姐在我刚刚踏进母妃寝宫的时候就扑了上来,“我的小殿下!你一声不吭的就走了,是想吓死奴婢吗?”

我眨了眨眼,把郭蕴的说服我的说辞,又重复了一遍,“杏儿姐姐,是鹤郎的错。陛下视我和母妃为耻辱,若是我走了,只会落得个明面上夭折,背地里被陛下追杀的下场。所以鹤郎不逃了。”

我弯起嘴角,想起郭蕴那个意味深长的微笑,也跟着微笑了起来,“有些事情,逃是逃不掉的。”

“杏儿姐姐,把我最好的一件外套拿出来,再给我梳洗打扮一下,我要去前面的文华殿。”我吩咐完王杏姐姐,然后翻箱倒柜的找出前几天内务府送来的玉佩。

同样都是鹏程万里的样式,别的皇子的玉佩,玉质一点杂色都没有,我的玉佩的玉质却极差,仔细对着光看的话,内里除了棉絮,还有细细的裂痕。

我随手把它挂在腰上,不急不慢的前往福宁殿

那里是皇帝宴饮群臣的地方。

皇后出身于文臣之首的冯氏一族,她的小叔叔是南朝的丞相冯冉,强悍的家世给了她腰杆硬气的权利,自从她生下太子赵丹朱之后,更是在整个后宫说一不二。

所以郭蕴在马车上一边把玩着冯皇后赐下的东珠,一边轻轻地对着我叹息,“我知道我来帝都干什么,可我不希望有个腰杆强硬的婆婆压在我头上,赵九,你帮我换个夫君吧,二皇子怎么样?”

“皇帝不相信我爷爷。”

“所以我孤零零的一个人被迫来到帝都。”

“他们以为,娶了我,便可以掣肘郭氏一族。”

“可惜,他们打错了算盘,世界上,可从来没有那么简单的事情。”

“不过,女子之身,不太方便,我需要一个前朝的话事人,赵九,你愿不愿意来做这个话事人?”

“作为代价,我帮你复仇。”

郭蕴捏着我的下巴,强迫我直视着她,这个与我算是同龄的女孩子,眼里迸发出了强烈的、不顾一切的野心,炽烈到几乎恍若实质,在那种灼伤人的目光下,我立刻意识到了一件事。

她和等待着变成太后的冯皇后不同,和二哥哥早逝的母妃张淑妃不同,和我被凌虐致死的母妃也不同,她追逐的东西,从来不是未来丈夫虚无缥缈的宠爱,而是生杀予夺,是翻手为云,覆手为雨的滔天权势!

我看着她美到惊心动魄,却凛然不可侵犯的侧脸,点了点头,同意了与她的合作。

郭蕴笑了,拍了拍我的脸颊,摸着我的头发说,“赵九,等下在宫宴上,看我的。”

我坐在宫宴的最角落里,看着不少四品五品武将服饰的官员,隐隐约约注视着郭蕴。

这是监视吗?

少年人对别人的恶意往往十分敏感,我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些人,发现他们的注视并不是恶意,而是担忧。

这些应当都是汝南军营里,属于郭宁一派的人,皇帝用郭蕴的婚事来给汝南大营施压,郭宁则派出那么多武将来给郭蕴保驾护航。

只是她还那么小,又怎么能够让那么多人忠心于她呢?想必除了郭宁老将军的命令之外,她本人也不是那种省油的灯罢。

我在宫中并不受重视,自己的座位也靠近敞开的门口,天气不算冷,只是有夜风刮着,面前酒杯里的热酒很快就变凉了。

若是以前,我会狼吞虎咽的扫光眼前所有的食物。

可是,今时不同往日了呢。

果不其然,酒还没有过三巡,席上就有个我不认识的中年武将向皇帝说,“陛下从汝南军营中带走了郭小将军,可得再赔一个半大小子给我们这群老家伙操练。”

这便是代表着汝南军营开口,问陛下要皇子监军了。

听了这话,大殿里的所有皇子,动作都停了一下,我的大哥,中宫嫡子赵丹朱尤甚。

他自己是储君,南朝建国以来,并没有储君在外面带兵的惯例,之所以会脸色突变,无非是担心有弟弟会拿到军权,让他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。

皇帝权衡了一下利弊,觉得有个皇子插进军队也不错,果断同意了,于是开口问道,“不知道郭宁老将军属意哪位皇子?”

“年龄太大,不好学武。”郭蕴突然插了一嘴,“年纪越小,在军中历练越方便,陛下可派自己的幼子去汝南监军。”

比我只大一个月的八公主赵鸾舞脸色一变,猛然扭头看向坐在自己上首的郭蕴,惊呼,“我不想去汝南军营和武夫混迹在一起!”

南朝风气如此,向来重文轻武,几个哥哥都是文人做派,女眷更是以嫁武夫为耻,八公主赵鸾舞如此做派,倒也是自然流露。

郭蕴冷笑一声,显然是被八公主激怒了,“鸾舞公主大可不必如此惧怕,陛下不是还有个九皇子吗?让他去就行了。”

赵鸾舞刚刚情急之下,话语脱口而出,已经知道自己失言了,此时又被郭蕴说的脸色一白,看到周围的武将皆目光不善的看着她,顿时低下了头,肩膀一抖一抖的,极为可怜。

只不过我对她并没有多少同情,她虽然生母是身份低微的乐才人,当初却仗着自己是皇帝宠爱的小公主,没少命人掌掴我母妃以取乐。

我漠然看了一眼赵鸾舞,上前对皇帝行礼,“儿臣愿为父皇分忧。”

皇帝用厌恶的眼神看着我,还没有开口,刚刚开口的武将,就和颜悦色的说,“九殿下年纪还小,却也眉清目秀,将来必定是一表人才,不知最近在读什么书?”

郭蕴给我打了个眼色,我立刻乖巧的摇头,“我没有读过书,也不认识字。”

本次赴宴的除了妃嫔与皇子公主们,还有部分文臣,一个御史服饰的人,立刻吹胡子瞪眼的责问皇帝:“九殿下看年龄已经不小了,为何陛下还不让他不出阁读书?”

我低下头,掩饰住自己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嘲讽,按照南朝惯例,不封太子的皇子们,六岁开蒙开笔,八岁出阁读书,同时封王,十二岁就可以在外面开府搬出皇宫了。

我这个年龄已经算是个半大少年了,却没有读过书,皇帝怎么说都不在理,皇后失职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。

皇帝恼羞成怒的说,“九皇子的母亲是北朝人。”

刚刚说完就被那个郭蕴打断了,“入夷则夷,入南则南,我看九皇子人就挺好的,陛下也不要妄自菲薄,怀疑自己的血脉嘛。”

皇帝怄的几乎吐血,又拉不下脸来反驳一个小女孩,于是把怒火发泄给了皇后,抬手就是一巴掌,把冯皇后打翻在地,“皇后,你失职不察,该当何罪?”

太子赵丹朱还没反应过来,自己的母亲已经被皇帝打翻在地,凤钗散乱,嘴角流血,他几乎是惊呆了,站起来拦在皇后面前,阻止皇帝进一步动手,“陛下,后宫事务过于繁忙,母后也只是……”

这话一出,我就知道皇帝的怒气要升级,一来打理后宫确实是皇后的职责,皇帝不提,皇后也默认不让我出阁读书确实说不过去,二来成年太子本就和正在衰老的皇帝关系微妙,如此一来,皇帝做做样子的三分怒气也变成了十分。

“既然后宫事务过于繁忙,那皇后就暂时把主理六宫的事情交给张美人吧。”皇帝冷冷地看了嘴角带血的冯皇后一眼,随后让皇后在后宫禁足三月。

冯皇后本就没有自己的小叔叔冯冉聪明,也并不美貌,此时狼狈不堪,知道自己被后宫看了笑话,更是恨恨,被宫人拉着行了个礼后,草草的退了场。

“至于九皇子,礼部尚书张璘何在?”事情发展到现在,皇帝再恨我,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我这个儿子,还得把我全须全尾的送到汝南军营里,“礼部确认一下九皇子的封号与出阁读书的日期,出阁之后就直接去汝南军营里当差吧。”

张璘是个清瘦的中年人,虽然眼角有了细细的纹路,但是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好,据说是当年的南朝探花,宫里的早逝的张淑妃,正是他的亲妹妹,而张美人则是他的庶妹,张淑妃去世后送进宫中照应二皇子赵月犀的。

此时他看了我一眼,郭蕴对太子和冯皇后发难,张美人渔翁得利,拿到了掌管六宫的权利,很明显,封号和出阁礼仪方面他是要报答我的。

“厚德安贞曰靖;律身恭简曰靖;宽乐令终曰靖;柔德教众曰靖。臣以为,靖这个封号就极好。”

张璘果不其然,说了一个格外尊贵的封号给我。

皇帝沉默了一下,抬起眼皮扫了一圈四周,也不愿意再与群臣饶舌,“那就靖王吧。刚好还能补偿这孩子没出阁读书的事情。”

于是,那个宫里不受宠的九皇子,变成了南朝的靖王爷,还得到了汝南大营的一部分兵权。

尘埃落定后,我的座位被婢女们挪到了前面,刚好在二皇子赵月犀的旁边,郭蕴的斜对面,之前站那么远,她给我打了那么多眼色,现在我就坐在她对面,她却眼观鼻鼻观心的开始装死。

真拿她没办法。

二皇子赵月犀是宫中唯一没有欺凌过我的人,他生性怯懦,不愿与人交恶,此时见我坐到了他身边,不由得冲着我举起杯子,声音温和,“九弟,恭喜。”

“多谢二哥。”我一饮而尽,想象中的呛口没有发生,才发现自己面前的酒水,其实是温白水兑了蜂蜜。

这一定是郭蕴做的,我抬头望向她。

她正襟危坐的看着殿前的歌舞,嘴唇却动了几下,没有出声,我母妃曾经教过我唇语,郭蕴说的词应该是,“腿伤,酒,不可以。”

我知道她的意思,忍不住开心了起来,接下来她却又以唇语传递了一句话,“赵九,救二皇子,受点伤。”

啊?我看了看身边的赵月犀,还没有反应过来,就发现福宁殿里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了许多黑衣人,他们武功不俗,见人就杀。

“有刺客——救驾——”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声嘶力竭的喊,贵女公子们乱作一团,而朝臣们有的奔向皇帝,有的慌忙逃生,殿内顿时乱作一团。

在慌乱中,一个黑衣人向我与赵月犀举刀砍来,我本欲仗着自己的武艺与这人缠斗,想起郭蕴的话,还是推开了赵月犀,肩膀上挨了一刀。

赵月犀大惊失色,没有注意到被禁军侍卫们逼退的黑衣人,慌忙抱住我,“九弟,九弟你没事吧?你是不是傻,你才多大?就敢替我挡这一刀?”

我想了想自己好像没啥演技,于是干脆斜倚在赵月犀怀里,闭着眼睛一声不吭,只有肩膀处的血流了他一身,染红了他的锦袍,只留赵月犀一个人惊慌失措。

对不住了,二哥。

我,我也不是故意吓唬你的。

良久,厮杀声终于停了,黑衣人们被打退,福宁殿内也死伤惨重,而后清脆的女声响起,“太子哥哥——”

我在赵月犀怀里抖了一下,悄悄把眼睛睁开,只见郭蕴跪在满是鲜血的大殿上,双手捂着太子赵丹朱的脖子,声嘶力竭的喊着御医。

赵丹朱大动脉被割断,偏偏被郭蕴这样死死地捂着脖子,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,鲜血流入气管,呛得他说不出话来,又挣脱不开,整个人凄惨无比。

…………

女人真可怕。

心狠手毒用郭家蓄养的死士,杀反对大臣和自己太子未婚夫的人是她,跪在血里楚楚可怜惊慌失措大喊御医快来,却不让赵丹朱了断的人也是她……母妃曾经教育过我,女人狠起来就没有男人什么事了,呜呜呜呜现在看来母妃说的是对的!宫内的女人不好惹!宫外的女人更是猛于虎!

鸡飞狗跳之后,这宴席是摆不下去了,皇帝震怒,命御医抢救太子,命禁卫军拷打黑衣人——却发现被抓的活口全部咬破嘴里的毒囊而死。

我被宫女们抬下去到偏殿的耳房里救治,年轻御医刚刚给我涂了药,郭蕴的声音就响起来了:“走吧,赵九,太子死了,复仇的时间到了。”

我乖乖地跟在她后面,进入了冯皇后所在的中宫,她刚刚被皇帝下令禁足,此时为表自己是待罪之身,摘了簪子散下头发,样子无比可怜,看到郭蕴和我进来,冯皇后一时之间竟然愣住了。

“赵丹朱死了。”中宫内外都被郭蕴的人控制,她也不客气,大大咧咧的坐在主位上,对着冯皇后说,“我杀的。”

这个昔日里高不可攀的皇后,脑子刚刚转过来,冲着郭蕴吼,“我不信。”

“你爱信不信。”郭蕴懒得和她多说一句话,拍手叫了骊珠出来,“父母之爱子,则为之计深远,确实没错,只是你为了赵丹朱能够得到兵权,而算计我和我爷爷,我很不开心。”

冯皇后勃然大怒,虽然被骊珠制住,却也丝毫没有求饶的意思,“我是君,你是臣!”

郭蕴重重的一巴掌把明华宫榻上的茶几拍碎,声音比起冯皇后更大,像一头被激怒了的母狮子:“君之视臣如土芥,则臣视君如寇仇!你有一丝一毫国母风范吗?”

眼看冯皇后脸庞涨红,不再说话,郭蕴慢条斯理的掏出帕子,擦了擦手,说,“所以我把赵丹朱杀了,现在来杀你。”

“哦,还有赵九也是来送你一程的,你身为中宫皇后,等皇帝殡天当太后就行了,为什么欺凌他母妃?吃饱了撑的不轻?”郭蕴说完,似乎想起来了什么,侧头问冯皇后。

还没等冯皇后回答,骊珠就上前制服了这个挣扎的女人,干脆利落的掏出白绫勒死了她。

我看到冯皇后倒下,虽然心中快意,但也摸不着头脑,只得以问询的眼神看着郭蕴。

郭蕴看了我一眼,知道我想问什么,“冯皇后因九殿下而获罪,被陛下当着六宫的面责罚,又听说自己唯一的儿子赵丹朱被刺杀身亡,万念俱灰自缢而死,问她身边的大婢女也是一样的。”

很快,冯皇后身边的婢女们被压了上来,骊珠代郭蕴开口问,“冯皇后生前为何为难九殿下的母亲?”

没人说话,骊珠也不着急,扬了扬手里的白绫,一个婢女立刻战战兢兢的回答说,“北朝妃嫔入宫的当天,主儿因为琐事被皇帝训斥,肚子里的小公主落了胎,她认为是西陵妃的八字冲撞了她……”

我双拳攥起,眼眶通红,一言不发,心中悲愤无比。

这就是南朝的皇宫,全天底下唯二尊贵的地方,也是一个巨大的养蛊场!

强者吞噬弱者,弱者吞噬更弱者。

母妃她落到里面,又做错了什么呢?!

却落得个红颜薄命,玉殒香消。

郭蕴听完,冷冷地嗤笑一声,带着我走出中宫大门,随后吩咐骊珠,“冯皇后被陛下训斥后,一时想不开,自裁身亡,宫人惧怕责罚,锁了宫门,举火自焚,把整个明华宫烧成了灰烬。”

骊珠点了点头,抽刀又进了中宫,此起彼伏的求饶声咒骂声开始响起,不一会儿又停止了,取而代之的是燃烧的火光。

郭蕴出了门,掰开我紧紧攥着的手,拍了拍我没有受伤的那侧肩膀,“赵九,你不能出来太久,现在就回去吧,来探望你的二皇子快到了。”

“谢谢你。”我没头没脑的冲着郭蕴说了一句,自顾自的回了侧殿,躺在榻上,想起母妃的音容笑貌,侧头对着床榻内侧,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。

母妃,昔日欺辱你的人被活生生勒死了,你可看得到?

赵月犀推门进来就发现我眼眶含泪的躺在榻上,以为我是因为伤口疼痛而哭泣,连忙坐在我榻边上安慰我:“九弟,你傻不傻,为了我而重伤……”

我扯了扯嘴角,实在是憋不出什么话来,只得摇了摇头,“二哥没事就好。”

赵月犀吩咐身边的婢女拿进来一个盒子,“好兄弟,你受苦了,以后你我兄弟二人,有福同享有难同当,这里面是名刀雁翎,本是我外家张氏一族的宝物,张璘舅舅想把表妹镜仙许配给我做二皇子妃,这才送了过来,我今日把它给你,你拿着,好去汝南军营里建功立业……”

赵月犀平日里在宫中也是被太子赵丹朱压制狠了,此时有了机会,在我床边絮絮叨叨个没完,一直到他身边的大婢女提醒他病人要休息,他才讪讪的走了。

我刚刚在榻上出了一口气,便听到宫内丧钟敲响了,足足有九声。

这是南朝皇宫里,最高规格的丧钟。

不一会儿,王杏姐姐推门进来了,她查看了一下我的伤势,然后死死地抱住我,“殿下,奴婢听说福宁殿有刺杀,简直吓坏了,还好死的是太子,要不然娘娘临终前的托付……”

“杏儿姐姐,”我爬起来,打断了她的话,“那男人在福宁殿,当着百官的面,册封我了。”

王杏惊讶的瞪大了眼睛,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。

“我现在是靖王了,还要去汝南军营里做监军,”我把之前打算逃跑时候,偷来的金簪,别在王杏的头上,“从今以后,再也不会有人胆敢欺凌于一个有不错封号和部分军权的皇子了。”

“我们的好日子,要来了。”我静静地看着王杏,“从即日起,你的殿下可以保护你了。”

我这一受伤,外边的纷纷扰扰就和我没什么关系了,郭蕴在宫中也有人手,把王杏姐姐调过来我身边之后,宫里的大小事情我也都能知道一二。

冯皇后一直以中宫身份自矜,所以被皇帝发怒打了,自裁而死的剧情郭蕴用的十分流畅,宫人惧怕责罚,点燃了明华殿自焚更是烧毁了一切证据。

南朝妃嫔自裁乃是不祥之兆,算是重罪,不仅冯皇后被以嫔礼草草下葬,连她哥哥丞相冯冉都吃了皇帝好一顿挂落。

至于福宁殿那场刺杀,无论怎么查,只得出了一个结论,就是太子赵丹朱死在北朝刺客手里,嗯,南朝北朝积怨已久,郭蕴祸水东引,下的一手好棋。

按照齿序,二皇子赵月犀得了太子位,代价就是他原本定下的二皇子妃张镜仙变成了太子侧妃,皇帝把原本要嫁给赵丹朱的郭蕴指给他了,只等着国丧三年后成婚。

赵月犀觉得郭蕴没有张镜仙漂亮,为此十分抗拒,但是又不敢违逆皇帝,只能在东宫摔盆子砸碗的给下人脸色看,以及找养病的我来抱怨。

在这种情况下,我与他的兄弟情谊突飞猛进,不知道这到底是意外之喜还是郭蕴有意为之。

至于我,成年的有封号的皇子是可以单独开府的,虽然皇帝不喜欢我,可到底还是给我拨了个不大不小的府邸,靖王府的牌子一挂上,我就急不可耐的拜别皇帝住了进去。

刚刚住进靖王府,骊珠就光明正大的带着个女子进来了,“靖王殿下,这是我家小姐给你找的师父,是江湖上排名第一的剑客,日后您就跟着她学武。”

我站在廊下,还没有看清楚这女子的面貌,就先客客气气的弯腰行了一个礼,这才抬头看着这女子。

她约摸三十岁上下,不算年轻,腰佩一把弯曲的蛇剑,寒风把她的紫色斗篷吹的猎猎作响,此时她伸出修长五指摘下斗篷的兜帽,露出一张雍容而闲适的浅笑面孔,说不出的优雅与贵气,不像是江湖第一的剑客,更像是一个才华横溢的贵族女子。

“徐正晴。”她开口介绍自己。

高山仰止,旦暮正晴。

这位师父真真儿人如其名。

“师父好。”我小心的打量着徐正晴,“您的客房王杏姐姐正在带人收拾,若有什么需要的,可以和王杏姐姐开口。”

徐正晴点了点头,和我寒暄了两句,就被王杏姐姐引去沐浴更衣了,我看着台阶下还没有离开的骊珠,恭敬的问,“骊珠姐姐……”

“靖王殿下太过客气了,”骊珠扯着我走到角落里,掏出一个檀木盒子递给我,“您这也是第一年立府,没有封地的税赋,主儿担心您身上没有嚼用,特地让我给您送来一盒黄金。”

我接过盒子,心里头知道因为自己表现不错,郭蕴要给我资源了,于是点了点头,从盒子里面抽出三根金条,“替我谢过郭……”

骊珠含笑提醒我该如何称呼郭蕴,“主儿也曾经在徐师父手下学过一段时间的武艺。”

我立刻上道的把金条塞到骊珠怀里,“替我谢过师姐,这钱姐姐且拿去买胭脂。”

“那就多谢殿下了。”骊珠眸光闪了一下,把金条收好,“奴婢告辞。”

晚上,我让王杏姐姐摆下宴席,请徐正晴喝酒。

她已经脱掉了斗篷,换了一身冬衣,仍然是紫色衣裙,襟口别着一朵小小的由珍珠和青金石攒成的紫阳花,这种明亮的紫色由旁人穿来,难免人会沦为衣裳的陪衬,穿在徐正晴身上,却有着说不出的风流洒脱。

见我好奇的盯着她的衣襟,徐正晴浅浅的笑了,“殿下可读过《绥书》?”

我点了点头,母妃教我识字,我又练成了一点点功夫之后,便经常潜入宫中藏书阁,如饥似渴的读书,《绥书》么,自然也是读过的。

徐正晴侧着头看我,“先祖便是和霍女帝开创盛世的紫阳君,所以后人便以紫阳花为家徽。”

我吃了一惊,母妃说过,绥灭之后,霍徐两氏的后人依托至胜学宫,在江湖上也有不小的能力,只是母妃出嫁的同一年,北朝皇帝,母妃的远方堂兄,出兵攻打了至圣学宫。

眼前的徐正晴很明显在至圣学宫地位不低,郭家能够请到她给我这个不受宠的皇子做师父,郭蕴明显下了大力气。

还没等我说什么,徐正晴便开了口,“我此次过来,除了受我那难缠的大徒弟嘱托,还有一个目的。”

“师父请说。”我沉吟一下,心里知道徐正晴想要打听什么。

“我想知道,北朝皇帝为何攻打我至圣学宫?这两年我私下调查,到底也不懂到底是他到底是图什么,西陵一族的宗室也讳莫如深,你母妃是西陵氏出身的她可知道?”徐正晴敛了眉眼,低头抿了一口酒,淡淡的问。

“我母妃出嫁之前,作为宗女,是被拘禁在宫内的,”我摇了摇头,“唯一一次在北朝皇宫内走动,是母妃咬牙去藏经阁偷了西陵氏的武功秘籍,打算给自己未来的孩子用。”

“那你母亲可曾听到过什么?”徐正晴眼睛一亮,从怀里拿出一幅画卷,“又或者,见过这个人?”

画卷在我和王杏姐姐面前徐徐展开,上面是一个极为出彩的女子,眉眼清冷,揉蓝衫子杏黄裙,左手持长剑,右手手腕上戴着一串青金石掺杂着白水晶的手钏。

王杏姐姐皱着眉打量着画上女子,良久还是摇了摇头,“如此出色的人物,西陵妃对奴婢说过的话,奴婢应该有印象。”

我问徐正晴:“这位是?”

徐正晴听王杏姐姐说完,眼神中失望之色一闪而过,回答我说,“这是我的师妹,至圣学宫的二宫主,霍小缺。西陵皇族出兵攻打我至圣学宫的时候,弟子们死伤无数,唯独我在外游历,逃过一劫,事后我带领残余弟子上山收拾残局,死伤弟子几乎都找到了,唯独小缺师妹,生不见人,死不见尸。”

我看徐正晴神色柔和的对着画卷,便知她与霍小缺关系匪浅,犹豫了一下,还是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,“如果我没猜错,霍小缺是被现在的北朝皇帝抓走的。”

徐正晴霍然站起,几乎撞翻桌案,“此话当真?”

“那日母妃想办法灌了看管她的奴婢很多酒,待她们睡死之后,偷偷去了藏经阁,西陵皇族都是武功高手,即使是母妃本人,虽经脉阻塞,不能练武,也有两手三脚猫的功夫。她小心的刚把秘籍揣进怀里,竟然撞见了西陵皇帝在藏经阁和一个女子……”我脸上一红,却还是说了下去。

“两个人动静很大,母妃一开始以为是陛下临幸宫女,后来却听到那女子嘴里不住咒骂西陵皇不得好死,西陵皇帝也不吭声,掐住她的脖子死命的……弄她,母妃躲在书架最后面,心惊胆战的听完了这场交欢。”我缓缓地说着母妃告诉我的一件事。

此时徐正晴脸色已经是极难看了,却依旧示意我说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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